眼看天快黑了我飞快的跑了起来,我得趁派出所还没下班。
我在警察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熟练地打开铁门,其中一个方言警察冲我吼道“捏他妈阔不是您儿滴屋啊(这地方可不是你的家啊)”
我讪笑把手从铁栅栏里伸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不为例嘛,老刘”
第二天早上我口袋里那五百多块买的酷派大神抽风似的唱起歌来,我睡眼朦胧的坐了起来,仔细欣赏了熟悉的歌谣发现是我最喜欢的爵士版的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我不自觉的跟着唱了起来。
“I need you baby 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 ...”我一下子清醒了,这歌不就是我花了五块钱办的手机铃声吗,已经好久没人给我打过电话的原因记不住也实属正常。
“喂?”我接通了电话,可能是很久没打过电话了我心中居然有点兴奋。
“李先生”给我打电话的居然是少女的父亲,我以为留我电话是他们这种上流社会人的一种社交礼节。
”没有啊怎么会,你说她失踪了?没事的我去找找您不用着急。我啊,我在盛安派出所,”“附近!”我心虚的加了一句。
我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又是玩的哪一出?难道是父母的摊牌让她误会了,还是什么情况?
我再一次拍打着栏杆,再次熟悉的被方言警察骂着逐出派出所,我一跑出来,一辆黑色轿车像黑色幽灵一样轻捷迅猛的停在了我面前,车窗摇下,少女父亲那张面瘫脸出现在了我面前。
“上车”用的是命令的语气,我也没想着跟一个关心女儿的父亲计较,上了车。
“游乐园去了没有,你女儿对那里很执着的,还有一家星巴克离这里也不远,她也可能在哪里,对了还有.....”我绞尽脑汁把这几天少女和我去过的地方都想了一遍,还在思考有没有少女说过的很想去的地方,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谁啊笑什么啊,还有没有同情心了啊,啊啊啊啊....李先生,我找到她了,她一直躲在你的车上啊”
“李先生,你可是个体面人,怎么能和孩子串通起来骗人呢”
我好像听到这个冰块脸似乎很轻的笑了一声。李夫人坐在副驾驶笑不露齿。
少女绷紧身子站直,看着才到我肩膀的她用力踮脚,不要想歪了,她终于在我的脑袋上戴了一朵大红大红的牡丹花。
“咔嚓”在我正恶心这俗不可耐的花时,少女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笑着跑开了,我大大迈开三两步就抓住了少女,看着眼泪都笑出来了的少女我就知道我当时的表情有多么“美妙”了。
我和他们一家子走进游乐园的大门,闻着空气中躁动的兴奋感,我才发现我好像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欢笑声,不过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有为青年,我并没有像少女一样激动的大吼大叫。
“那就玩个遍怎么样?”我淡定的说道,一点也不会让别人发现我很兴奋。
.....
“李先生怎么看游乐场啊”
“总觉得有些华而不实,花钱买快乐的感觉”
“不过李先生,以您的经济实力来说,其实多买点快乐也未尝不可啊,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地方”
“周老师,受教了”
“不不不,我只是站的高度和李先生不一样,说点李先生没听过的话而已,李先生感觉如何?你有点放不开啊”
“还是有些羞耻,不过让我选一个的话,我宁愿在这里”
镜头一转我和李先生开着碰碰车在巴掌大的地方转圈,我们都觉得尴尬所以聊起天来,因为我们宁愿受点委屈也不想和母女二人翱翔在几百米的高空嬉笑,对于我们来说坐过山车无异于自我毁灭。
周围的小孩子仿佛看到了新鲜事物一样纷纷向我们攻击,李先生不愧是拿到驾照的男人,利用卓越的车技在水泄不通的碰碰车里硬是开出一条路,而且极少和别人碰撞,安全意识显然非常出众。
我就不同了,飞快转着方向盘巨大的离心力把一个小朋友的车抽飞,而最终结局是被小朋友五六辆车卡在角落而灰溜溜的投降出来。
“周老师不亏是老师,深受小朋友的喜爱,刚刚是在给他们讲课吗”
我的天,冰块居然都学会开玩笑了,而且还真的很好笑啊。
“比不得李先生英姿啊,我起码没被小朋友追的落荒而逃”我反唇相讥道。
李先生楞了一下,然后我们难得的一起笑了起来。
把母女二人接下后“去坐罗天门吧”李先生提议道。
罗天门?我只知道煊赫门,我对这个游乐设施完全没印象,但我还是说道“好啊,这个好”
少女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李夫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前夫”说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像个木头一样,那叫摩天轮”
.......
李先生略显尴尬的整了下领带。
摩天轮上,李先生夫妇看来是有话要说,于是我只得和少女踏上了我眼中像巨大水车的东西。
我是上去了以后才想起来我恐高。
我正襟危坐,生怕少女看出这件事情再取笑我,然而我想多了,少女现在看起来倒是心事重重。
看来我又要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了,我刚想开口少女说道。
“其实我上次自杀后我就已经想通了,自己做的事情是多么幼稚,可笑,像个只知道逃避的懦夫”少女说着,眼睛却认真的看着我。
不知为何我有些慌乱的别过头。
“其实那天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把这些事情做完的,我想了很多也计划了很多,虽然没有实施但还是要谢谢你,让我在我父母眼中可以继续维持一个孩子的形象,我从来没想过他们还会带我来游乐园”
“......”我听着这些我居然说不出一句话。
“谢谢你,素味平生却能始终帮助一个沉浸在绝望中的小孩子”
“这一次,请让我来拯救你吧,绝望先生”
少女无比倔强的看着我。
“哈哈,被你发现了”
我极其勉强的打了个哈哈,我以为少女一直没有注意到,的确我的死志看上去并不强烈,平时该笑就笑和人交流完全无碍,像个没有烦恼甚至是很乐观的人,可我对自己的杀意却日日夜夜从未断过。如果今天没有被少女骗到游乐园的话,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葬身在哪里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十分钟居然已经过去了,要下摩天轮的那一刻,我看着一直看着我的少女说道
“想拯救我的话,试试看吧”
这就是井天路吧,寂静,一个人站在这里仿佛被世界遗弃在一旁,我满心欢喜的打量着这条郊区小路,弯弯曲曲的小路好像随时快被两旁乱糟糟的树木吞没,还能隐约听到溪水轻响,老旧被雨水腐蚀的快要折断的木质交通牌,还有山野里隐没着的无人的土屋——在这里能找到满世界的遗物。
这条路还是最初到这个城市坐的大巴路过的,一眼就决定了最后的归宿,最适合我这种人默默无闻的道别。
“yes!”太赞了我忍不住叫了出来,由于浑身湿透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之所以浑身湿透是因为我怕少女又搞了什么可以定位的高科技找到我,所以为了保险我泡了泡长江水。
我像个开心的游客一样从公路走下去,穿行在森林里,看见那条小溪时我心突了一下。
在衣服兜里掏出买好的安眠药,坐在溪畔布满青苔的大石头上,打开瓶盖我傻了,不知道出于什么科学原理明明盖着瓶盖密封很好的安眠药居然成安眠粥了。我仔细思考到,玩意这玩意吃不死怎么办,不行,我必须要一个万全的方法。
我恼火的踢了一颗石子,生气自己没想到把准备工作做好,突然看到一棵树,从旁边生出的粗壮叉枝直直的伸了出来,那样子就像,就像一棵浑然天成的上吊专用的歪脖子树啊!够意思,我冲上天比了个大拇指。
将风衣束腰带解下来,套在自己的皮带上,一根简易的上吊绳就这么获得了,看着这根不太美观的上吊绳,我内心充满了成就感。
为了保险起见,我谨慎的把它套在了树上,先拉着蹦了两下,居然都承受住了!虽然没有安眠药舒适,但是顾不了这么多了,万一被少女抓住,她为了让我停止自杀把我弄进监狱都是有可能的。
一想起少女,我就心情变的不错,真是个鬼灵精怪的丫头,如果自己妹妹还活着,肯定也像她一样聪明可爱。
“我是孤独的影子,我独偏爱向日葵,阳光里迷了路,摇头却不说话”我念着一首不知哪个蹩脚作者写的小诗,把上吊绳挂在脖子上。
黄土墙,黑砖瓦,寥寥的几缕炊烟慢慢升腾上天,清脆的是燕子叫,爱重复的是布谷鸟,一个小女孩悄悄来到一棵树下,手一蒙,抓住一个拼命叫喊的夏蝉。
女人挑完水,用衣摆擦了擦满头的汗,对拿着知了耀武扬威的小女孩说了句吃饭。
男人已经有点显老了,成天走的山路现在居然要歇上好一会,腰疼的病根子就是在这来回不断的山路上落下的。
还有一个少女,急急忙忙的跑出来,饭吃了几口又急忙跑回房间。“我还要考大学呢”少女面对父母的唠叨只是丢下这句话。
我又回到了家里?
我连忙拉住那个心系学习的女生,我生怕她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我面前,难过的说道。
“姐,对不起,该辍学的应该是我”
姐笑着拍了拍我的脸“姐姐不怪你哦,这个时候的我只是喜欢班上的第一名也就是你姐夫啊,况且姐姐现在和你姐夫也很幸福,也算是如愿以偿了”然后又匆匆的跑进卧室,关了门。
我又紧紧抱住了拿着知了,身上脏兮兮的小女孩,哽咽的说道“对不起小妹,如果当时我在家的话,你一定不会落水,你也会活的很好,很健康,会和别人一样聪明可爱的....”
小女孩贴着我脸亲了一口“哥哥,我最喜欢你了”然后晃着知了,笑着跑开了。
我推开门,冲过去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泪眼模糊。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已经像个老人的父亲把口中的饭不慌不忙吞下去,严厉的说道“来了就吃饭,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哎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还板着一张脸”老妈把饭添好递在我手上,轻轻的揪了揪我的耳朵,这是妈最喜欢对我做的小动作,现在我也能感受到小小的动作饱含了多少喜爱,我没出息的再一次让眼泪流下“你爸不好意思说,他就喜欢在你面前装严厉,就让我来说吧,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啊,我从小就身体不好,这都是命,小妹的死更不能怪到你头上,最辛苦的就是你老爸啦,什么都要扛在肩上,这么要强的性子当然吃不消啊,你那句对不起,应该换成辛苦了”
“哎呀,吃饭就吃饭,说这么多话,我还不是不想让儿子分心,他可不能像我们一样,一辈子困在山里头,再说这些事情都是我的错,老子犯的错,哪有让儿子偿的道理?”老爸摸了摸头,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确实很少见到老头这样的一面。
突然老爸一筷子敲到我脑袋上,我吃痛之余老爸似乎又有些心疼的说道“这里来一次就够了,快滚到你该去的地方吧”这个熟悉的疼痛,记得上大学前一晚上,我哭着抱着我妈说我不上了,留在家里帮忙,老爸也是这么一筷子敲到我脑袋上,“哭一次就够了,快滚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被老爸敲后一切突然消失,一片黑暗,我迷茫的走着,在失去所有之后,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和不知今后何去何从,我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最后一个学期,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清华大学,读大学似乎已经成为我人生中最后一个目标,原来一直没有释怀的人是我啊,我才是那个最看不开的人。
黑暗中开始有了光,是自杀少女的样子,然后是公园、派出所、最后是游乐场!我呆呆的看着,不觉眼泪滑下。
“我都看开了你这么大的人还看不开”
“你这个人还算是蛮有趣的,说话和我们老师一样严肃认真,但说话内容却天真幼稚”
“哈哈,你哭了?不会吧,楼下五块钱一碗的盒饭把你吃哭了,哈哈哈”
“这一次,请让我来拯救你吧,绝望先生”
来救我吧,现在我想活下去了。
“喂?是110吗?快去救人,有人要自杀,是真的求求你们相信我,我叫李婉瑶,是实验中学207班的学生,我爸爸叫李时君,如果我报假警你们随时可以把我抓走。我手机快没电了求你们了喂!喂?”
该死的手机,少女将完全没电的酷派大神扔到一旁,深吸一口气又撞在了卧室门上。
“疼死我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这一次就让我来救你”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开了,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冲了进来,少女惊喜道“人救到了吗?”
为首一个女警察说道“你还没说地址呢,电话又关机,我们只好来找你了”
少女想到了什么,跑去抽屉里拿出一份皱巴巴的地图。
“这是?”
“自杀攻略地图啊”
女警官说不出话来了,但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和注释,说道“这么多地方暂时还没能力调动足够的人手啊”
少女指着一个只是用红笔标注了一下,没有任何批注和解释的地方。
“我感觉是这里”
......
感觉像是睡了很长一觉,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我睁了睁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我猛地坐起来。
“哇,植物人终于醒了!”我右边身体一种,看到少女抱住了我的脖子,不过她那句话倒是吓了我一跳。
“我睡了多长时间?”
“才十年而已”
“十年?而已?”我看着面前穿着校服笑的像海棠花一样清新漂亮的少女,亲切的捏了捏她怎么看都不超过18岁的脸。
“人小鬼大”
本书完,欢迎各位观众老爷不辞辛苦的看完,我只想说一句“辛苦了!”同时送上一句酸文。
人一辈子不就是在悔恨泥泞中走过来的,那些东西哪怕再鲜血淋漓不堪回首,你也要把它反复咀嚼,直到变成养分吸收掉,才能一步步坦然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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